繼「斷背山」後,李安再度推出新片「色戒」。挑了個合適的時間,買票進場準備欣賞去。

決定去看之前,刻意不去看影評或者故事簡介,希望能透過親眼觀賞去體驗一下導演想在片裡訴說的語言。電影配樂十分對我的味,是典型中慢版的低調旋律組合,加上片中女主角的旗袍也是我欣賞的深色色系,因此走進電影院前,我滿心期待著。

故事到終了,有種錯愕感,彷彿電影院的燈突然就這麼亮了起來,然而意識裡期待的故事卻留在半空中。

我想說一說看到與不瞭解的部分,整部片裡以一群有愛國意識的大學生憑著一股興亡己任,幹起了特務的工作,然而大時代裡在怎麼講求憂國憂民,仍無損於大時代兒女的情愛故事。片中,王佳芝的角色對我而言,代表著一個女性如何用自己的身體與犧牲來成就自己心中對感情的愛與恨。人在感情矇昧的階段,「愛」似乎是種朦朦朧朧的感受,一種渴望接近對方,渴望自己的歡喜獲得對方善意的相應,或許在這樣的情調下,王佳芝衝動到因此加入大夥的特務計畫。

然而女人對於似有若無的感情,特別善感,但由於女人的身份加上時代因素,女人默默犧牲、安靜配合著群體的行動,即便性愛演練都基於大夥的特務行動規劃,而默默承受這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在幾場的演練中,王佳芝尋求的是強化自己對特務行動的投入動機,以「為國犧牲」的念頭說服自己忍受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與自己進行親密的接觸,難道這是女人的宿命嗎?為了愛,一種不知是自己心中塑造的情愫或者隱約存在的愛情使然,女人竟願意拿自己的身體交換。

整部片基本上,把所有的聚光燈或直接,或間接的都投注在王佳芝這個角色上,直到她與易先生擦出火花後,這兩個人在鎂光燈下進行驚人且震撼的雙人舞。

兩人的交歡場景,無疑成為媒體大肆渲染的話題,但在我看來我更想將這些交歡鏡頭詮釋為兩人在感情與現實間的拉鋸。一個不斷攀爬而上,且因此取得極大權力的男人,他是怎麼面對周遭所有人的?這樣的男人,除了自己無法相信任何人,這是何等的孤獨與寂寞,然而一個看似偶然卻刻意接近自己的女人,一次一次的向自己走來,男人除去一身權力外,其實什麼都沒有。在我看來,有權且寂寞的男人極度渴望被理解,在放心、沒有心防的狀態下,鬆綁內心,即便就那麼一秒,也能讓這男人獲得心裡最大的滿足與幸福。

這個多疑且擁有權勢的男人透過一次次的交歡,鑽進王佳芝心裡,我想那並不是因為性愛的運動快感,而是出於兩個人在錯置的時空裡藉由性愛而感受到自己還活著,並且是有真切感受的活著,如此一來更顯戰亂時代裡,人的渺小與無依,人失去自信的光彩,僅靠著最原始的慾望滿足來體驗生命。

交歡過程每次的痛楚、粗暴與不知是不是導演自創的身體極致組合,是王佳芝與易先生情感交流的方式,礙於男人的權勢地位與已婚身份,王佳芝從自認的特務身份,到因為等不到最初心中那個若有似無的感情回應,因而逐漸模糊了心中的界線,在矛盾中愛上眼下這個自己或出於主動、或出於被動去憎恨的人,從巨大的恨生出深切的愛,即便葬送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想王佳芝在每一次的交歡過程裡,背負著極大的心理壓力,充滿憤怒與掙扎的吧?憤怒自己的處境,憤怒最初那個愛情的想望僅僅停留在無聲嘆息裡,掙扎自己是不是要就此與憎恨的對象成為共同體,掙扎自己究竟還要再陷多深。這樣的角色,有著極大的戲劇衝突和張力,或許再多些王佳芝單獨入境,獨自安靜在房裡的鏡頭會更讓人感受到女人在處理情感衝突時的強韌與脆弱,這不是男人可以等同達到的境地,畢竟女人有女人在感情裡堅持的絕對。

除此之外,易先生送給王佳芝的戒指絕對是片中值得一提的部分。這被稱做「鴿子蛋」的戒指,出場時只聽見全場觀眾有默契「哇」的驚嘆。但戒指的出現,是我認為整部片真正的高潮,當女人愛上一個男人,需要獲得一個信號做為憑證,證明對方的在乎與絕對的愛意,在電影中正是戒指。它的出現,正標示著從不輕易承諾的男人竟願意提供這樣的醒目信號,到此王佳芝被愛徹底征服,從靈魂深處被說服自己是被愛的,即便這男人曾經是自己發誓要殺要剮的人。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王佳芝藉由這個定情戒指,把自己從那個最初的愛情夢想中解放出來,她的心就此由另一個男人溫暖,也就此她的一切委屈與不安獲得了安慰。

電影跳接的頗快,轉而王佳芝也將面臨槍斃的命運,行刑前她望了望另一個男人,女人的眼神讓我感到有些不解,究竟這發生的一切出於報復?或者了無遺憾的赴黃泉?但末了易先生的眼淚,卻讓我感到諷刺,因為他的眼淚證明了自己的軟弱與殘忍,他只能縮回以前的自己,繼續費盡心思維護自己的位置,然後冷冷看著這個世界。

男人與女人畢竟很不一樣,再細究到每個個體上,演化出成千上百的型態,加上時代因素,人與人之間的真情感往往顯得可貴,原作者張愛玲很能刻畫大時代裡,男人與女人在愛情裡的對立與依存關係。

拉遠一些,活在戰亂裡,人的情感究竟要如何圓滿,能不能圓滿的關鍵其實都在於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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