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日記@2007.12.12

2011/3/16

跟公司請了半天假，回家打包行李，準備前往醫院待產。

現在回想起來，只能用「當時好傻、好天真」來形容。怎麼說呢？大概只有我這樂天的傢伙自以為催生是一件只要交給醫生就OK的事，絲毫沒有想過產程可能完全不是自己想像的平靜優雅模樣。（哈，那個要生孕婦不是唉唉叫的，怎麼我在那一瞬間就這麼天真！）

2011/3/17~ 3/18

早上悠閒睡醒，約莫九點初，拎起小包包跟L還出門去吃了常吃的街道那一頭的饅頭夾蛋，心滿意足的踏上生產之路。

來到醫院，拿著醫生開的住院單到產房，產房小姐看看我，只不住的遲疑問我：「妳為什麼要催生？」過於樂天的我，並沒有意會到產房小姐話中的含意，依然傻呼呼一股腦開始準備催生程序。在護士小姐剔除毛髮後，接著是灌腸，這是第一次知道灌腸原來是肚子裡突然的一陣軟軟涼涼，然後就一整個咕嚕咕嚕的準備跑洗手間。雖然護士說要忍5-10分鐘，但...在這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忍到那樣的時間呢？一整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感覺，開始有點讓我擔心接下來還要面臨怎樣的考驗。

在此同時，護士小姐把我從原本最簡陋的角落移到比較像是待產區域的床位，但其實也不過只是多張簾子的一張床位與一個小桌櫃的狹小空間罷了。沒想到孕婦待產的環境如此讓人覺得窘迫。催生的開始就是一連串的點滴注射，在手腕上插上軟針，即便已經號稱軟針，仍足以讓我心頭一揪的難受，看著點滴架上兩瓶液體以及護士定時來加藥的狀況，心裡有種淡淡的難過，覺得自己像是藥罐子似的。但真正讓我身體不舒服的是內診塞催生藥，異物感的不舒適與緊張讓我開始覺得催生這條路似乎有些漫長了。

時間，在醫院裡幾乎是停滯的，沒有日夜的差別，只有到把寶寶生出來才算數。所有日常可想見的一切基本需求，都得在一張小到不能再小的病床上完成，脹氣在肚子裡鼓鼓的，肋骨附近也隱隱作痛，護士安慰我肋骨處的痛感是因為子宮收縮緣故，儘管我已經開始意識到連深呼吸都痛的狀況，還是只能咬牙忍了。夜裡，疼痛總特別明顯，抓著原本準備給小拉奇的布玩偶，在心裡默默跟小拉奇說：「小拉奇，麻麻需要你的幫助，乖乖出來」

疼痛的程度，逐步加劇，透過機器的分析，醫生認定理想的宮縮週期應該低於兩到三分鐘之內，但我的身體始終維持在3~7分鐘甚至9分鐘的狀態，可想而知劇烈的腹腔收縮痛楚就這麼繼續在體內翻騰，而睡眠也跟著調整成在3~7分鐘內淺淺的睡著，補充些體力。我盡可能不哀嚎，不去咬L的手臂，畢竟我心裡也清楚歇斯底里也於事無補，只是多一個人跟著受苦；儘管如此，我只能一手緊握布玩偶，一手握住L手掌，在每次疼痛的高峰，緊閉眼睛，雙手跟著疼痛的頻率一縮一放，呼吸跟著調整成「一次用肚子深呼吸，然後以極緩的速度緩緩吐氣」就這樣度過兩天一夜。等待催生的過程，讓我體會到「疼痛控制」的重要，學習與痛苦相處。

在催生疼痛的過程中，除了要看宮縮的頻率外，還必須注意寶寶的心跳頻率，從醫生護士的角度看來，持續維持在一樣的水平時，我會被要求要多攝取含糖食物或者飲料來刺激寶寶的活力，但天知道，原本就不嗜甜的我，在經歷這十幾小時的努力後，絲毫沒有任何胃口，加上脹氣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然後又幾乎無法上大號的情況下，整個人只能忍耐再忍耐正在經歷的一切，有種被迫接受的逆來順受。

18號深夜，護士小姐好心提醒與其要自費打減痛分娩，不如打健保有給付的減痛針劑。其實在已經承受搞不清楚過了幾小時的撕裂般疼痛的我，一聽到有減痛針，當然點頭答應，這一針下去，針還沒打完，我似乎已經昏睡過去，已經分不清究竟是因為過度疲勞還是因為針劑藥效對我太過強烈導致的結果，但總之在那之後至少安心補充了些許睡眠，再醒過來精神確實好多了。

3/19 凌晨~白天

凌晨時分，我還是想維持原本減痛分娩的計畫。畢竟，拿自己對毫無所知的疼痛做實驗，實在是種冒險。

因此，進到醫院後第一次被推出待產室，搭上病床電梯來到了麻醉室，醫生要我窩成蝦米狀，開始在脊椎上針，一陣酸麻，又是一劑麻醉藥。幸好沒有我事前想像的大針筒，而是細細長長狀的針筒。果然陣痛的撕裂再次獲得緩解，當然換來的是拉長的產程。

天逐漸亮了，託L買了簡單的早餐（小七的味增湯），要不是為了維持小BB的心跳活躍，實在一點胃口也沒有，心裡是一種混雜著平靜與一種難以形容的麻木感，以換得安靜的等待你得出生。隔壁床的麻麻，儘管哀嚎不已，但那也是宣洩疼痛的一種方式，只是我沒有多餘力氣再去唉出聲，畢竟已經過了兩天一夜的拖磨，心裡很清楚體力的重要性。這一天的上午，陸續聽到或者更瘋狂的嚎叫，或者淒厲的哭喊，聽得讓人鼻酸，這麼多母親需要經歷這種種就為了生下一個懷胎近十個月的寶寶，這過程何其漫長，卻要堅強獨自面對可能發生的任何不預期狀況。

醫生巡房看了我的狀況，決定將催生針調到最高劑量，希望助我一臂之力，不巧在這前後我卻微微發燒起來。儘管劑量已經來到最高，你仍不為所動絲毫沒有出生的打算，儘管開到三指，但我仍只能靜靜等待你出生的訊息。繼續的等待來到下午，醫生告訴我是不是要考慮剖腹？這又是一個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決定，跟L商量了幾分鐘，同意這個決定，於是我又再次被推去施打麻醉。

3/19 下午

被推進手術房前，我感覺到羊水破了，大量的羊水從我的身體流出，在醫院冷氣對照下感覺羊水的溫暖。進到手術房，只感覺異常冷，麻醉科醫師開始在我的背部消毒，酒精揮發在手術房裡更顯寒涼。這時候，我心裡依然平靜，儘管要面對我毫無所知的手術過程，但我盡量不去想像。護理師很溫柔的跟我聊著天，讓我覺得心安與稍稍放鬆。這次的麻醉並不舒服，因為需要蜷得更彎曲，但由於你還在我的肚子裡，幾乎達不到麻醉科醫師施打麻醉的要求，因此醫生試了兩次，我也這樣被扎了兩次，索性麻醉發揮得快，還來不及疼痛已經失去知覺。

整個身體被架成一個十字狀，我不住的因為寒冷與虛弱而全身發抖著，在此同時醫生、護士已經開始著手開刀。透過手術燈罩的微微反射，我只能看到些許模糊的畫面，在手術最後有一陣劇烈疼痛壓迫全身，就像是人被巨石正中下懷砸中似的，仍感受得到些許疼痛與窒息感。

手術在4:25pm應該開始縫合，你的誕生時間就是這時候。歡迎你，小拉奇。

護理師將你簡單清理後抱到我眼前，我只能微微轉頭看著你，你也正努力微微睜開眼睛，第一次看著周遭，護理說你有3340g，很可愛。哭聲細細的但聲音悠長，這就是我聽到的你的聲音。

手術完成後，我被推進恢復室。護理師持續給予點滴的麻醉藥以延緩劇烈疼痛的到來。

至此，我終於可以稍稍安心放鬆一下。

小拉奇，謝謝你的到來，儘管過程有些曲折，但對我們來說都是不同體驗的累積。我見識到你對自己生命的堅持，我瞭解到自己對疼痛的忍耐極限，我發現到L陪伴的重要，我更瞭解到每條生命來到這世界的珍貴與不容易。

恭喜你，在這一天誕生，要平安健康喔。